毛爱华:垂钓者
一场带走丝丝热气的雨刚停不久,南水塘的南北两岸,两条洼洼浅浅的土路上已经靠了几辆白色的越野车。白色的车棚与这碧天莲叶般清翠摇立的植被,形成鲜明的对比。像一股清新的风刮过,让整个池塘容光焕发。
车停靠岸边,而车的主人早已背着钓竿手拎水桶、马扎寻一平稳处坐下,鱼线甩下池水,细长的钓竿一动不动握在手里,大有稳坐钓鱼台的霸气。偶尔被风吹来几缕来不及逃离的雨丝,在头顶的草帽上卖力扭捏着灵巧的身体,敲得帽檐啪啪地响。但这丝毫不影响垂钓者高昂的兴致。那稳坐的身子毫无伸张的面部,似乎与这时空里的喧闹隔绝,两眼微眯朝着一个方向望去。他们与所有喜欢垂钓的人大致一样,或许享受的是这份不受外界干扰的意境吧!
平时晴天来这里垂钓的人也很多。他们自发的不受时间限制。或许在朝阳初升的黎明,或者在烈日悬空的午后,亦或者在晚霞帷幕的落日黄昏。他们来去自如没有规定的时间不成一体。或许一天之间了无一人,又或者接踵而至,如此随心所欲而来乘兴而去,看的完全是心情。
来这里走得多了,对钓鱼者的脾性也能摸出一二。几辆车有时一起驶来,车内人士各自拎起钓鱼的备品,成放射状散去各不搭理,各坐各位言谈冷漠,守着各自的家当想着各自的心事。如果你想从钓场里寻找几处乐子,大概会令你失望而归。因为这里绝非菜市场那般随意,也非菜市场那般热闹。我想,他们大概图的就是这份清净与隐蔽。
钓鱼者也有半路离职的,接了一通电话后绷着脸,拎上空桶收了鱼竿坐进跑车,屁股刚挨着车座内的皮垫,侃侃地谈笑便顺着车窗钻出车外,面前之人仿佛与先前的判若两人,身上裹着的更有烟火的气息。
但凡钓鱼者除了图思想与身体的一时放松,也图鱼儿的肥瘦与数量吧!要不干嘛还要冒着被蚊虫撕咬皮肉之苦,跑到这人烟荒芜,野草遍地的地方来等。
硕大的池塘,经过前几年镇上清淤扩建,还在四周休憩了草绿色的围孔护坡,使得曾经的一个泥坑模样的池塘,变得高大威猛。两旁新设立的绿化工程,极好的政策力度让人心头一暖,来这垂钓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。
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,钓鱼者好像并不是单单为了能吃到免费的鱼而来,而是喜欢享受这份与人间烟火隔绝的宁静。远离人群,没有日常生活的鸡飞狗跳;也没有邻里家常里短的琐事牵绊;更没有孩子哇哇地嘈杂喧闹,避开人群图一时清净,多好。
最常来池塘钓鱼的有一名老者,六十多岁的年纪,布衣布鞋穿着干净,一年到头戴一顶白色的橄榄帽。他都是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走,没有伙伴朋友更没有亲人陪着。一个颜色鲜亮红色的小水桶与之形影不离,装着是他用作垂钓的鱼饵之类。
老人一来就把钓竿甩下,一坐就是一上午,有时到了午饭时间依旧不见挪动身体,像一副神龛木木地看着前方。
其他钓者钓到大鱼嘴呼脸悦,恨不得全世界人都来观赏,而他却性情冷淡无大悲大喜,对收入囊中的鱼虾见怪不怪情绪平稳,淡定的面容令人感觉他不是来消遣的。日落西山,有钓鱼者开车逐渐离去,他也站起身子收了钓竿,拎着手里的小桶回到车旁,瞅了几眼装在里面跳跃的鱼,自言自语将手一歪,桶里的鱼瞬时跳回岸边,功夫不大就跌撞着滑进了水里。
喜欢看热闹的人都说这老头儿傻,好好的鱼又给放回池塘,一顿鱼的美餐也泡了汤,何苦啊!众人品咂之余,细看老者的脸上却带了一丝欢喜,是庆幸鱼能得生还,是为自己放生的壮举赞许,无从考究。
细雨飘零的午后,又有几个踩着泥水的白色的车驶进池塘的小路,几个表情各一的垂钓者下了车,奔着目标而去,他们像上战场一样各踹心事,究竟是想让池里跳动的鱼,治愈焦虑的内心,还是想靠垂钓到达自己无法停靠的彼岸,估计无人知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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