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岁的方盛来到竹坑小学任教。这儿说是学校，其实是祠堂。

他是正规师范生，校长对他很信任，安排他带毕业班。他每天的课程都排得满满的，放学后还得自己造饭，累得够呛。

六位老师中，三位是本地人，都不住校，另两位的家也不远，常不住校。

祠堂门口不远处，有一囗七八十亩大的鱼塘。一到晚上，阵阵凉风掠过水面吹来，令人舒心惬意，村里不少人也乐意聚在祠堂门口，或聊天、或下棋、或打扑克，有些姑娘还从家里拿来一些手工业，来这儿凑热闹。日子一长，方盛也和他们熟稔起来。

宋二叔棋术不高，但棋瘾大，偶尔看见方盛闲下来时，总喜欢跟他下几盘棋；遇上节假日，还买一些卤水猪头肉、烧鸭，拎着一瓶酒，来到学校与方老师饮两杯。

这一天，朱二叔问：“方老师，你有没有留意到这祠堂屋脊上长了一棵仙人掌？”

“仙人掌？好像是有啊，怎么啦？”方盛来了兴致。

宋二叔掏出一根烟点着，～本正经地说，“你别小看这仙人掌，它可是‘姻缘树’啊！”

“姻缘树？”方盛越发好奇了。

“是啊。”宋二叔扳着手指头说，“凡是来这个小学当老师的年轻人，都能够在村里找到对象，足有四个了。”

方盛忍不住笑了：“真有这回事？”

“骗你干嘛？还有啊，她们都是挺不错的女孩子啊，要模样有模样，要身材有身材。”宋二叔絮絮不休。

方盛连忙摆摆手；“我还年轻，应该多放心思在教学上哩。”

宋二叔点了点头：“我也是随便说说，工作要紧，工作要紧。”

转服又是星期天。宋二叔与方盛正在学校喝酒，忽然一阵风似的闯进了一个姑娘：“爸，不回去吃饭吗？”

宋二叔眼睛一亮：“桂兰，你来的正好。帮我再去小店买一斤咸干花生，我要好好和方老师饮个痛快。”

桂兰嗔怪地说：“看你，比对亲儿子还要亲。”说完脸一红。飘然而去。

其实方盛也认识桂兰，但他现在才知道这位出水芙蓉般的姑娘，竟然是宋二叔的女儿。

从此以后，桂兰在方盛的心里，占了一个很大的空间。只要一走出学校门口，他的目光总会不经意搜寻着桂兰的身影，与宋二叔在一起时，反而多了一份拘谨。

“哇，停电了！”人们惊叫起来，周围一片漆黑。正在改学生作文的方盛，伸伸懒腰，拿出一只手电筒。几位姑娘一下子涌到教导处里，向方老师要蜡烛，桂兰有点害羞地站在最后面。

“我找一下。”方盛说完便找了起来，但找来找去，只有两根蜡烛，望着姑娘们焦灼的脸孔，方盛思考了一下，先给了一根给站在最前面的阿珊，另一根给了桂兰。

“哇，方老师，你真偏心啊，不给我们，给了桂兰！”一大群姑娘叽叽喳喳嚷起来。桂兰被他们弄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
“谁叫宋二叔经常请我喝酒呀！”方盛调侃着说。

“这也说得过去，说不定宋二叔是方老师的未来岳父，哈哈。”阿珊狡黠地笑起来，那群姑娘也笑得前仰后翻。

方盛与桂兰谈恋爱的消息，瞬间在竹坑村传开了，“方老师的老家穷山恶水，也不知道桂兰是怎么想的。”

“不就是吗？明摆着开大厂的老板追求她，她偏偏就喜欢方老师。”不少人为桂兰惋惜。

桂兰也到过方老师老家，看到的比人们所说的还要糟糕。方老师算得上是村里的“特困户”。一间二三十米平方的平房，窗门支离破碎，屋里凳子也不多。桂兰的妈妈叮嘱桂兰认真考虑，别看走眼。桂兰咬了咬牙说：“我喜欢的是方老师这个人。”

就在方盛和桂兰准备筹办婚事的时候，方盛被调到镇中学任教。不久，桂兰也离开了竹坑村，过起了夫唱妇随的生活。

三年后，竹坑小学因为政府优化教育资源的需要，被撤并了。方盛知道这一情况后，心中不禁一阵怅然，毕竟竹坑小学留下过他教书育人的忙碌身影，也是他收获爱情的地方。他决定再去看一看那棵仙人掌，那棵被宋二叔誉为“姻缘树”的仙人掌。

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。几年前那一棵旁逸斜出、展现出勃勃生机的仙人掌，竟然不见了！他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失落。

“二叔，学校原来那个仙人掌呢？”方盛一踏进宋二叔家门囗，就迫不及待地问。

“学校停办后，村里要修葺祠堂。那仙人掌，砍了！”宋二叔淡淡地说。

“二叔，你以前不是说它是姻缘树的？这样砍了，可惜啊！”

宋二叔嘻嘻地笑了：“这仙人掌，也有不灵验的时侯……”

正在张罗饭菜的二婶忍不住插嘴说：“哼哼，还说什么仙人掌，姻缘树，要不是你经常到学校跟方盛喝酒、下棋，桂兰也不一定会嫁给方盛。“

宋二叔猛地将烟头一摁熄：“哈哈哈，也不知道是谁，在桂兰和方盛刚确定了恋爱关系，就马上跟我说，老头子，你看方老师一天到晚，忙于教学，下课了还要自己造饭，不如以后叫他上我们家吃吧，也不在乎多一双筷子。”

“你？”二婶冷不丁被二叔揭了老底，脸上泛起一道红晕。

桂兰紧紧依偎着方盛，撒起娇气：“你看看，你那岳父岳母，原来一直愁着女儿嫁不出去。我的妈啊！”

方盛一脸讪笑，紧紧地握着桂兰的手。